第7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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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渾身宛若被車輪碾過, 灌了鉛似的沈重疼痛。
耳畔依稀傳來年幼時師尊經常哼唱哄睡的童謠，焦躁不安的心恍惚間像是被一只無形溫柔的大掌撫平，她閉目淺睡著, 等四肢恢覆些許氣力, 方才幽幽睜開兩眼。
眼前模糊一片，隱約瞧著是金色紅邊的床頂，邊緣墜著穗子被風吹得左右輕晃。
床頭旁側坐著一人，看著她醒來朝她湊近幾分, 好看的薄唇翕動低語什麽，但她一個字都聽不清, 恍惚還如在夢中。
視線逐漸聚焦，眼前人輪廓清晰，五官也漸漸清楚映入眼中。
眉如遠山, 眸似星辰。
“長青……”江如月張口輕喚，喉頭卻如撒了一把沙，暗啞難聽。
顧長青一手對著圓桌釋放靈力，一盞茶隔空飛入他手。
他揭開杯蓋輕輕吹著上面熱氣，另一手結實有力將江如月圈起身，杯沿湊到她略微蒼白的唇。
“慢些。”
他低聲細語, 動作也足夠輕柔。
江如月就著他手淺飲幾口, 昏黃的茶水潤濕她白粉的唇, 泛著水光，如初熟的蜜桃。
顧長青往她身後塞了個枕頭, 她便順勢靠著, 這才顧得上仔細打量著眼前男人。
他已退下那身華麗的祭祀長袍, 穿著她做的那身青白袍子，腦後發帶也換成了往日三指寬的青色布帶。長發柔順高束在腦後, 額前垂著散碎劉海，遮著眼底片片青痕。
“辛苦你了……”
她不知沈睡了多久，但看顧長青這副形容，她定是昏睡了很久。
“不辛苦，”顧長青露齒一笑，“想吃什麽，我去買給你。”
“你的傷……”
她記得在地宮時，顧長青是受了幾處傷的。
“早沒事了，”為了驗證一般，他站起身活動著手臂。
“阿玉小黑他們呢？”
“在隔壁房間休息，玉媚受傷略微重，小黑在照顧她。”
江如月欣慰笑笑，“這二人，總算不鬧別扭了。”
腦海中忽地閃掠過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，如同在迷霧之中，昏睡幾天讓她有些分不清那最後一個畫面究竟是做夢還是真實。
“長青，將意……最後如何了？”
“死了。”顧長青回答的不假思索。
“怎麽死的？”
“我殺死的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你用的什麽招數殺死她的？”
“記得你我二人碰到的第一個妖物嗎？”顧長青雙手撐在床沿，前傾身子看她，目光鎖著她眉眼。
“無幸？”江如月眨巴著眼，“你是用殺死無幸的那個招數？”
顧長青微笑著點點頭，伸手將她一縷不聽話的發絲勾去，“相差無幾。”
殺無幸那招他手中無形化劍，殺將意時，腦海中卻是突然冒出一個招式，生死關頭，他想也沒想，直接使出，沒成想威力巨大。
江如月憶起他殺無幸的場景，確實金光四射，應當是她神識恍惚，感知錯了。
皺巴巴不安的心當即被撫平，她擡頭溫婉笑著，“想吃紅糖桂花釀……”
顧長青擡手輕撫她發絲，“好。”
紅豆軟爛，融入湯汁之中，點點金色桂花在表面點綴，又有紅糖花蜜在旁，瓷白細膩的手捏著調羹輕輕攪拌，看著各種顏色融合均勻，方才舀起一勺湊在唇邊吹涼送入口t中。
軟糯在唇舌化開，一抿即化，香甜滋味混合花香在唇齒輾轉反側。
“每次看你吃這個都十分享受的樣子，真有那麽好喝嗎？”顧長青一手撐著下巴，坐在她對面，看她吃的津津有味，眼底滿是好奇。
江如月將碗往他面前推了推，“嘗嘗？”
顧長青搖搖頭，“你吃吧。”
就只有一份，他並未多買。
江如月也不客氣，將一份吃的精光，手中湯勺方才放下，就聽得外面腳步聲急促，緊接著旁邊傳來焦急叩門聲。
“玉姑娘！玉姑娘！大事不好了！”
江如月扔下調羹起身，還未踏出一步就被顧長青拉住手腕。
“不必去探查，我知道發生了什麽。”
“出了何事？”
顧長青端起面前茶盞淺嘬一口，似笑非笑，“你我二人可是被當成祭品的金童玉女，活著回來肯定是要有人前來質問的。”
江如月恍然大悟，踱步到窗前，闔開一條縫往下望去，果然見賞金連驛站外圍被那些個民眾圍的水洩不通，那幾個穿著光鮮亮麗的富商擠在最前，先前餵夫人求平安的漢子倒是不見了。
“有些可笑，今日富足生活完全是靠著自己雙手起早貪黑打拼而來，而世人卻將之歸功於一炷香與滿嘴祈願的話來。”
“不必理會，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，想離開時，我們就離開。”
“我去看看阿玉。”
還未轉身踱到門前，就聽得旁邊窗戶啪的一聲被猛然推開，甚至能聽到窗戶反撞到墻上發出的重響。
“都給咱閉嘴！吵死了！那麽想發財，想風調雨順！怎麽不去拿自己爹娘兒女去祭祀！憑什麽要用別人的性命來保佑你們？！你們祈願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你們知道嗎？是魔！是烏鶴山逃出來的魔！一幫愚民！”
底下霎時靜謐一片。
旁邊傳來悉索響動，小黑壓低了聲音，“姑奶奶，你這突然發什麽瘋？快閉嘴吧回去歇息吧……”
“唔、放唔……”
窗戶砰的又關上。
江如月一時有些發懵，與顧長青四目相對，皆忍俊不住化開笑來。
瞧著軟軟嫵媚的一個丫頭，竟也有發起脾氣如此火爆的一面。
笑意未斂，走廊過道突然傳來疾步奔來的腳步聲，緊閉的門被啪的一聲推開，亮眼的紅衣從門外闖入，直朝江如月奔來，撲入她懷中。
“阿月……”
江如月被她撲來的力道沖的往後退了半步，聽著她鼻音濃重，緊繃的肩頭放松，擡手輕拍上她後背。
“怎麽了？可是受傷不舒服？亦或者……”
她擡眼看向門口，一角黑色的衣料在門口翻飛著。
玉媚抽噎難耐，一句話說不完整，“他們送你去祭祀，險些、險些要了你的命……”
將意身死，地宮崩塌之前她在小黑後背蘇醒過來，將小黑拍醒之後，立刻去查看江如月的情況。
見她身子滾落入水中，當時身上穿的華麗紅裝滿是泥濘，璀璨的發冠珠寶盡數散去。
顧長青一條手臂麻痹，舊傷崩裂鮮血順著指尖不住的往下淌，在地面留下一線痕跡，艱難的將她從水池中救出，她當時的形容，宛若被狂風驟雨打入淤泥的荷。
光是想想，玉媚都不覺心頭一顫，纖細的手臂將江如月擁的更緊。
“那些人真該死，竟還有臉堵在門口，我真恨不得下去撕了他們！”
她帶著鼻音發著怒火，像是哭鬧的孩童。江如月心頭被軟化，胸口燃了一盞不滅的燭般溫暖。
她擡手輕撫玉媚腦後，笑得溫婉動人，“無妨，我現在沒事，你也沒事，結果是好的。”
說著，江如月看了眼顧長青。
這話像是他先前對小黑說過的。
阿月沒事，我就沒有殺人的必要。
“我不要在這兒待了，”玉媚仰起頭來，原本勾人魂兒的眼此刻蘊滿水霧，如同幼獸般眼巴巴的望著江如月，“阿月身上傷好了嗎？”
江如月撥開她面上被淚水沾住的發絲，“好了，全好了，我們現在出發吧。”
四人躍至屋檐，地面上原本被玉媚呵斥安靜下來的人群瞬間沸騰起來。
“你們回來了，尊神呢？！”
“尊神可無恙？！”
“尊神不在，誰來護佑赤蘭城風調雨順、百姓安康啊……”
嗚呼哀哉聲此起彼伏，江如月掃了一眼收回視線，雙手結印，巨大飛鷹憑空出現，雙翼展開，遮蔽天日，嘹亮鷹唳響徹蒼穹。
底下嘩然聲一片，在眾目睽睽之下，幾人騰空躍起，穩穩落在飛鷹後背。
長幾米的羽翼一震，霎時間掀起狂風，飛沙走石，朝遠空揚長而去。
地面景物越來越小，數不清的人化為黑點，呼聲傳入耳中，越來越弱。
“神跡！這才是真的神女！”
“天不亡我赤蘭城！”
“這些人在搞什麽？見一個有本事的就讓護佑？”玉媚趴在飛鷹背上往下看，一手撐著下巴，口中喃喃自語，“自己去拼搏保護自己不好嗎？”
“他們也在拼搏，為生活拼搏。”江如月將被風吹的肆意飛舞的發絲別在耳後，“與修道之人拼搏的方向不同罷了，但不能否認他們的努力。”
玉媚仔細琢磨了一下，確實是這麽回事，看向地面那些越來越遠的黑點，眼中總算多了分笑意。
餘光瞟見一抹黑影落在飛鷹尾巴處，玉媚一手撐著鷹背扭身朝那方向望去。
“你坐那麽遠作甚？不怕掉下去？可事先說好了，我可不救你。”
小黑盤膝坐在飛鷹尾巴處背對著眾人，聽著玉媚的聲音腦袋略微往這邊偏了偏，終是也沒完全轉過身來。
一語不發，繼續那麽坐著。
玉媚見狀湊近江如月耳邊，一手作喇叭狀低聲道，“聽說顧小哥原諒他了，是嗎？”
“對。”
“那他還在別扭什麽，真是不懂。”
江如月看看小黑，再看看坐在前頭迎著風的顧長青。風將他額前碎發吹得倒飛在腦後，滿是意氣風發。
“可能還需要一些時日過自己心裏那關……”
“好吧，”玉媚趴著，手把玩著百合髻邊緣垂落的發絲，兩只腳翹起前後晃動，偏頭看江如月，“我們下一站去哪兒？烏鶴山？”
“嗯。”江如月望著遠處連綿如墨的的山脈，雙眼被風吹得瞇起。
所有事情轉變皆是從烏鶴山開始，到了那裏，興許能尋到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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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模糊一片，隱約瞧著是金色紅邊的床頂，邊緣墜著穗子被風吹得左右輕晃。
床頭旁側坐著一人，看著她醒來朝她湊近幾分, 好看的薄唇翕動低語什麽，但她一個字都聽不清, 恍惚還如在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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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長青……”江如月張口輕喚，喉頭卻如撒了一把沙，暗啞難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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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長青往她身後塞了個枕頭, 她便順勢靠著, 這才顧得上仔細打量著眼前男人。
他已退下那身華麗的祭祀長袍, 穿著她做的那身青白袍子，腦後發帶也換成了往日三指寬的青色布帶。長發柔順高束在腦後, 額前垂著散碎劉海，遮著眼底片片青痕。
“辛苦你了……”
她不知沈睡了多久，但看顧長青這副形容，她定是昏睡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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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傷……”
她記得在地宮時，顧長青是受了幾處傷的。
“早沒事了，”為了驗證一般，他站起身活動著手臂。
“阿玉小黑他們呢？”
“在隔壁房間休息，玉媚受傷略微重，小黑在照顧她。”
江如月欣慰笑笑，“這二人，總算不鬧別扭了。”
腦海中忽地閃掠過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，如同在迷霧之中，昏睡幾天讓她有些分不清那最後一個畫面究竟是做夢還是真實。
“長青，將意……最後如何了？”
“死了。”顧長青回答的不假思索。
“怎麽死的？”
“我殺死的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你用的什麽招數殺死她的？”
“記得你我二人碰到的第一個妖物嗎？”顧長青雙手撐在床沿，前傾身子看她，目光鎖著她眉眼。
“無幸？”江如月眨巴著眼，“你是用殺死無幸的那個招數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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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如月憶起他殺無幸的場景，確實金光四射，應當是她神識恍惚，感知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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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如月將碗往他面前推了推，“嘗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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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只有一份，他並未多買。
江如月也不客氣，將一份吃的精光，手中湯勺方才放下，就聽得外面腳步聲急促，緊接著旁邊傳來焦急叩門聲。
“玉姑娘！玉姑娘！大事不好了！”
江如月扔下調羹起身，還未踏出一步就被顧長青拉住手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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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些可笑，今日富足生活完全是靠著自己雙手起早貪黑打拼而來，而世人卻將之歸功於一炷香與滿嘴祈願的話來。”
“不必理會，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，想離開時，我們就離開。”
“我去看看阿玉。”
還未轉身踱到門前，就聽得旁邊窗戶啪的一聲被猛然推開，甚至能聽到窗戶反撞到墻上發出的重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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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如月一時有些發懵，與顧長青四目相對，皆忍俊不住化開笑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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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意未斂，走廊過道突然傳來疾步奔來的腳步聲，緊閉的門被啪的一聲推開，亮眼的紅衣從門外闖入，直朝江如月奔來，撲入她懷中。
“阿月……”
江如月被她撲來的力道沖的往後退了半步，聽著她鼻音濃重，緊繃的肩頭放松，擡手輕拍上她後背。
“怎麽了？可是受傷不舒服？亦或者……”
她擡眼看向門口，一角黑色的衣料在門口翻飛著。
玉媚抽噎難耐，一句話說不完整，“他們送你去祭祀，險些、險些要了你的命……”
將意身死，地宮崩塌之前她在小黑後背蘇醒過來，將小黑拍醒之後，立刻去查看江如月的情況。
見她身子滾落入水中，當時身上穿的華麗紅裝滿是泥濘，璀璨的發冠珠寶盡數散去。
顧長青一條手臂麻痹，舊傷崩裂鮮血順著指尖不住的往下淌，在地面留下一線痕跡，艱難的將她從水池中救出，她當時的形容，宛若被狂風驟雨打入淤泥的荷。
光是想想，玉媚都不覺心頭一顫，纖細的手臂將江如月擁的更緊。
“那些人真該死，竟還有臉堵在門口，我真恨不得下去撕了他們！”
她帶著鼻音發著怒火，像是哭鬧的孩童。江如月心頭被軟化，胸口燃了一盞不滅的燭般溫暖。
她擡手輕撫玉媚腦後，笑得溫婉動人，“無妨，我現在沒事，你也沒事，結果是好的。”
說著，江如月看了眼顧長青。
這話像是他先前對小黑說過的。
阿月沒事，我就沒有殺人的必要。
“我不要在這兒待了，”玉媚仰起頭來，原本勾人魂兒的眼此刻蘊滿水霧，如同幼獸般眼巴巴的望著江如月，“阿月身上傷好了嗎？”
江如月撥開她面上被淚水沾住的發絲，“好了，全好了，我們現在出發吧。”
四人躍至屋檐，地面上原本被玉媚呵斥安靜下來的人群瞬間沸騰起來。
“你們回來了，尊神呢？！”
“尊神可無恙？！”
“尊神不在，誰來護佑赤蘭城風調雨順、百姓安康啊……”
嗚呼哀哉聲此起彼伏，江如月掃了一眼收回視線，雙手結印，巨大飛鷹憑空出現，雙翼展開，遮蔽天日，嘹亮鷹唳響徹蒼穹。
底下嘩然聲一片，在眾目睽睽之下，幾人騰空躍起，穩穩落在飛鷹後背。
長幾米的羽翼一震，霎時間掀起狂風，飛沙走石，朝遠空揚長而去。
地面景物越來越小，數不清的人化為黑點，呼聲傳入耳中，越來越弱。
“神跡！這才是真的神女！”
“天不亡我赤蘭城！”
“這些人在搞什麽？見一個有本事的就讓護佑？”玉媚趴在飛鷹背上往下看，一手撐著下巴，口中喃喃自語，“自己去拼搏保護自己不好嗎？”
“他們也在拼搏，為生活拼搏。”江如月將被風吹的肆意飛舞的發絲別在耳後，“與修道之人拼搏的方向不同罷了，但不能否認他們的努力。”
玉媚仔細琢磨了一下，確實是這麽回事，看向地面那些越來越遠的黑點，眼中總算多了分笑意。
餘光瞟見一抹黑影落在飛鷹尾巴處，玉媚一手撐著鷹背扭身朝那方向望去。
“你坐那麽遠作甚？不怕掉下去？可事先說好了，我可不救你。”
小黑盤膝坐在飛鷹尾巴處背對著眾人，聽著玉媚的聲音腦袋略微往這邊偏了偏，終是也沒完全轉過身來。
一語不發，繼續那麽坐著。
玉媚見狀湊近江如月耳邊，一手作喇叭狀低聲道，“聽說顧小哥原諒他了，是嗎？”
“對。”
“那他還在別扭什麽，真是不懂。”
江如月看看小黑，再看看坐在前頭迎著風的顧長青。風將他額前碎發吹得倒飛在腦後，滿是意氣風發。
“可能還需要一些時日過自己心裏那關……”
“好吧，”玉媚趴著，手把玩著百合髻邊緣垂落的發絲，兩只腳翹起前後晃動，偏頭看江如月，“我們下一站去哪兒？烏鶴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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